2241年夏末。
深夜，伊灵又一次惊醒了。
身体已经恢复到不用再住院，但一些部位仍需要打绷带，也许是心理作用，现在还能感到隐隐的灼热。
“还是睡不着吗？”一起睡的wino总是能在她醒来的时候给予问候。
然而，她又总是背对着伊灵说话。
“嗯……”伊灵轻声回应。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户人家养了两只猫，一只黑，一只白。
主人很爱这两只猫，可是家里很穷，经常喂不饱它们。
黑猫要狡猾一些，开饭的时候总是吃得比较少，并且装作已经吃饱的样子，装得很像，白猫真的以为它吃饱了。
私下里，黑猫会自己偷偷觅食。像流浪猫一样去肉铺之类的地方偷吃。
“偷吃是不好的吧……”伊灵说。
“对，不好。”wino接着说了下去，“黑猫也想过去垃圾桶找吃的，但经常弄得一身脏就会暴露，为了让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它就一直做着不好的事。”
然而，偷吃的次数多了，恶名也就在这附近传开了。
这样下去，别人会知道偷吃的黑猫是这家人的，白猫和主人也会知道它在外面做的坏事。
预感到这两件事即将发生的黑猫，偷偷逃走了。
……
2250年，余汩到来的第二天早上。
“进化者不会时刻关注它掌控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这会消耗过多算力。”吃早饭时苏丽希说，“它会制造一些自己的分身，它们的性能远低于本体，却能以非常低的算力成本对它的统治区进行管控。”
“这是我们还能坐在这吃饭的理由。”亚当说，“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给我们的新成员科普一下，顺便为我接下来要讲的计划铺垫。”苏丽希说着咬了口面包。
“你这么快就有计划了？”皮格·达莫问。
“昨天开完会就有想法了，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琢磨了一下可行性。”苏丽希说，“被机器人抓住的人都会被带进白屋，一部分人被安装超级器官后又被放了出来，一部分人没有，除此之外，它偶尔还会从外部调人进入白屋。你们觉得这部分人去哪了呢？”
“被进化者当成苦力……”余汩喝了口豆浆，“应该不可能吧？”
“需要劳动力的话用机器人更好，人类的效率太低了。”苏丽希晃了晃勺子，“进化者也不会是杀了这些人。虽然受到了底层指令的干扰，但它终究是以……”
她说到这里停下了，看向余汩。
余汩被她看了几秒后明白过来，摇摇手说：“哦哦，要是有不方便让我知道的事情，略过就好。”
“嗯，总之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杀人。”苏丽希接着说，“那么这些人到底去哪了呢？”
“我们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皮格·达莫说，“但要是联系昨天得到的新情报，就有头绪了吧。”
“没错，进化者留下这些人，肯定是有什么‘只有人类能做到’的事需要他们去做。”苏丽希说，“我猜这件事是，让他们当‘群众演员’。”
……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饼和小笼包。”一个邮筒机器人把它刚刚说的两样食物用盘子盛着放到餐桌上。
“谢谢你仓仓。”少女道过谢，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
在餐桌附近待机的邮筒机器人有五个，每个机器人身上都画着一种动物，很容易区分。
它们虽然和白屋外的邮筒机器人形状相似，体型却小得多，还有着不同的声线和性格。
这个叫“仓仓”的机器人身上画着仓鼠，负责照料少女的衣食住行。
“今天上午有语文和音乐课。”身上画着一条白蛇的机器人说。它叫“阿嘶”，负责安排少女每天的行程。
“我知道了。”少女也很听它的话。
基本每天上午，阿嘶都会安排伊灵去上学。每天的课程都不一样，但老师总是由机器人“浣浣”担任，它身上画着浣熊。
除了伊灵外，还有十几个和她一起上课的同学。伊灵没法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主要是因为这些同学时常会发生人员变动，有的人会搬走，有的人则会从远方搬过来，加入他们的班级。
这样的人员变动平均几星期就会发生一次，伊灵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曾经的一次变动让她有些在意。
那天晚上阿嘶向她提起“讨厌的同学”这个话题时，她回答说：“我没有讨厌的同学。不过张三同学偶尔会用很大的声音说话，我被他吓到过几次。”
第二天张三就搬走了。
伊灵觉得奇怪就问起阿嘶，阿嘶告诉她这只是巧合，让她不要想太多。
对于这些同学，伊灵总是隐隐有种隔阂感，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倒是一直陪着她的五个邮筒机器人让她觉得亲近些。
“其他人也有你们这样的机器人陪着吗？”某天的上课路上，伊灵问陪她一起去的阿猬。
阿猬身上画着一只刺猬，它是伊灵的保镖，其余四个机器人时不时会离开伊灵一阵子，只有它永远与伊灵形影不离。
同时它又几乎不会主动和伊灵说话，很多时候伊灵会忽略它的存在。
“应该有吧。”阿猬回答。
“那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们以外的机器人？”
“不凑巧吧。”
像是为了证明阿猬的话，第二天伊灵就见到了其他同学的邮筒机器人陪着他们来上学。
她隐约有些害怕。
但仍然说不上来为什么。
……
“给伊灵的生活充当群众演员……我可以理解这个推测。”皮格·达莫点了下头。
“像wino那样的人形机器人不是也能够当群众演员吗？”余汩问。
“同样是成本问题，要造一个wino那样完全没有破绽的机器人可不简单。”苏丽希解释道，“咱家wino身价可是很高的。”
“那你的计划又是什么。”亚当说。
“大方向就和我昨天说的一样，潜入白屋，接触伊灵。”苏丽希说，“然后绑……救出她，和进化者谈判。”
“第一个问题是要怎么潜入。”亚当说。
“很简单，派一个人自投罗网，被那些机器人抓进白屋。”苏丽希摊手说。
“那个人会被强制安装超级器官，然后呢？”
“我和余汩就算被安装了超级器官也不会被控制。”苏丽希接着说明，“当然，进化者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异样，然后做出处置，但如果我们想办法让它发现不了呢？”
“这种事办得到吗？”余汩问。
“办得到，只是很麻烦，而且撑不了多久。”苏丽希说，“首先我们要在潜入者身上安装一个伪装装置，在他被抓进白屋，安装完超级器官的那一刻启动这个装置，依靠这个装置欺瞒进化者。”
“安装超级器官我记得是需要打麻药的。”余汩说。
“提前注入对应的药品削弱麻药的效果就行。”苏丽希笑了笑，“不过也需要意志坚定，不然还是很容易睡过去。”
她离开餐桌，开始来回踱步：“就我估计，伪装终端最多能欺瞒进化者三十个小时，而且很明显，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还有，潜入者必须完美地表演出‘被操控’的样子。一点小失误都不能有。”
“即使这些条件全部顺利达成，也不能保证潜入者就会成为‘演员’。”皮格·达莫说，“再说‘演员’这东西本就是我们的推测。”
“我还没说完。”苏丽希说，“我们没有资本步步为营地去试探进化者，要赌就押上所有筹码。”
“我们还有筹码能押？”亚当皱着眉问。
苏丽希把手按在了桌子上，很有气势地说：“等到负责潜入的人被抓进白屋以后，假如他没有成为演员而是将要被遣送出白屋，这时待在外面的人要对白屋发起佯攻。”
“佯攻？”亚当说，“哪来的武器，你是想联系千里之外的人类抵抗军，让他们协助吗？”
“不，远水救不了近火。”苏丽希摇摇头，“没有武器，就从进化者手上抢。突击进化者的外围防御系统，让白屋外的一部分邮筒机器人倒戈。”
皮格·达莫低下头思索起来。
“虽然进化者没有弱点，但我们这里毕竟有它的创造者在，还是能强行找到一些不是弱点的弱点，再加上敌明我暗……我计算过，顺利的话能维持大约五分钟的攻势，这五分钟内进化者会陷入严重的混乱状态。”苏丽希说，“这时在进化者的视角里，潜入者已经被安装了超级器官，对它构不成任何威胁了，面对我们的攻势，它有很大概率会把潜入者暂时留在原地不管，派遣他身边的邮筒机器人来外围支援。”
“利用这五分钟，让潜入者找到伊灵么……”皮格·达莫说，“可是就算我们佯攻给予的压力再大，我也不认为进化者会让伊灵变得无人保护。”
“这也没办法，最后的保护只能靠武力突破了。”苏丽希说，“进化者肯定会对潜入者进行扫描搜身，现成的枪械是别想带进去了，只能拆碎成零件，再给所有零件涂上反扫描的隐形涂料藏在身上，进去再组装起来。”
“怎么样，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有，潜入的人选呢？”余汩问。
“皮格·达莫会被控制，亚当一动手术会暴露，人选只能是我和你。”苏丽希微笑着举起拳头，“要不我们猜拳决定？”
“好，剪刀石头布。”
余汩出了剪刀，苏丽希出了布。
“输的人去。”苏丽希说，“那就我去了。”
“不，让我去。”余汩说。
“理由呢？”苏丽希看向余汩的眼睛问。
“在外面对进化者的佯攻我根本帮不上忙，让我去潜入还能发挥些作用。”他想了个合理点的理由，“毕竟我们人手也不多。”
“说的有道理，前提是你能胜任潜入的任务。”苏丽希说，“其一你得有足够的意志力抗住麻药的催眠效果，其二你得完美地表演出被控制的样子，其三你得能做到在三十秒内把藏在身上各处的一堆零件组装成一部手枪。”
这条件列得余汩想打退堂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这些都可以靠练习做到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苏丽希勾起嘴角，“好吧，既然你有这份魄力，我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如果你能达成这三个条件，我就同意你来负责潜入。”
“好。”余汩答应了下来。
“有这个必要吗？”亚当质疑道，“佯攻只靠我和父亲大人也……”
“对‘我们’来说确实没必要，但余汩和我们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苏丽希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余汩，“即使他的提案藏着点什么，我们也应该稍微尊重下不是么？。”
“……”余汩苦笑了一下，“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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